衔云砚

【hk短篇】深渊之礼（The Gift）①

本来是打算写不同npc视角和主角相遇的事情的段子，不过写完虫长者的发现字数好像不能算是段子了……是摸鱼性质的放飞自我短篇合集，第一篇是写虫长者，之后也会去写其他人的视角，不定期更新。

01 - a flower

 

 

虫长老在很远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影子，因为他的苍白与这个蒙上阴影而沉寂下来的小镇格格不入，像是孩子般大小的旅人在蝴蝶扑簌着的路灯下缓缓前行，似乎是受到安静的氛围影响而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般。小镇鲜有人烟，或者说，在那些穿过大门步入小镇，最后落于井中的各异虫子，他们都没有回来，直到最后只剩下虫长老一个虫，站在小镇的中央，凝视着那吞噬了无数人的深井——在他眼里，井下面的世界就像一只只知吞噬不知饥饱的恶魔，只有陷入疯狂的虫才甘愿冒险，跳下那张呲着利齿的巨口，最后化作胃部的一具残骸。

 

虫长老没有再做恐怖的设想，因为那个勾起他阴森回忆的旅人已经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个苍白的孩子似乎还没有成熟，但是长老知道，他看见了旅人背后的骨钉，他便明白眼前的人也不是善茬儿，并且，他也一定会从那血盆大口中下去，去寻找自己的梦想、财富、荣耀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不关心这个。虫长老看着静静伫立在自己面前，仰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旅人，这一举动使得对方就像一个纯净天真的孩童，使得虫长老一时间遗忘了对方背后的骨钉还有那双黑黝黝的眼窝——遗忘了那一瞬间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对他讲起下方的恶魔，讲述它是如何诱骗人下去而后吞噬他们，他警告旅人梦想并不美好，那可能会使自己丢掉性命，但是这样并没有阻止这个安静的孩子，他目送着对方跳进了井里，哀叹着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执迷不悟。

 

而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旅人并没有止步于某一处，苍白的孩子经常来来往往在小镇之中，甚至从一直紧闭的鹿角虫车站的大门沾着青苔和绿叶走了出来。小小的旅人一如既往地驻足于虫长者的面前，抬起头来，那动作使得他背后沾染着血渍的骨钉传来的杀气荡然无存。于是长老给旅人讲述了许多，他虽然在小镇中从未远足，但却从无数从这里穿行而过的旅人口中听说了有关下方世界的秘闻，他提起青翠的苍绿小径，但是却不会忘记从那里爬回来的旅人身上刺鼻的酸水气息；他说起远处永远叮叮当当作响地矿洞，却质疑那徒有其表的水晶的实际价值；他说了很多，小个子的旅人总是安静地听着，对方似乎不善交际、沉默寡言，但是却乐意做一个好的听众。当对方似乎有了倦意，回到椅子上方垂下头休息，或者摆弄着一些小小的闪亮玩意——虫长者知道这些东西被称为护符，有一个古怪的护符商偶尔会来小镇谈论这些，但他对于对方的话总是不着头脑，于是也仅仅知道那些东西的称呼。

 

总而言之，当对方在长椅上小憩时，虫长者也会沉默下来，在孤寂无人的小镇，他享受这份安宁的陪伴。而他也认为，在这些匆忙的旅人之中对方愿意停下脚步陪伴他些许，就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直到有一天，那失去了苍白之色、被灰尘遮盖住了面容的小旅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努力擦拭着面容上的尘埃，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时候。虫长者不清楚对方发生了什么，但小旅人总是这个样子，长老猜测他一定是经历了许多激战、翻越了许多废弃的土地，所以总是这样如此狼狈。然而正当他思索着今天要讲述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对方被风轻轻吹拂起了一些的斗篷下，一朵娇弱却又十分纯净美丽的白色花朵。

 

“这朵花是……”他不太相信这是对方从下方世界取得的，因为它太过美好，以至于让这个阴沉的小镇都大放异彩起来，但是他还没有将话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旅人取出这朵似乎一直被他小心翼翼保护在怀抱中的花朵，轻轻向前递了些许，这一举动让虫长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要把它给我吗？”

 

小旅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他又把花收回了一点，歪着头好像沉思。虫长者叹了口气，果然自己不应该奢求这份美好，他怎么该认为会有冒险者愿意回报自己……哪怕只是一朵美丽的小花呢？

 

但是下一刻，苍白的孩子却把手完全伸了出去，小小的黑色双手握紧那朵白花，将它放进了虫长老的手掌心中。长老一愣，急忙如视珍宝一般将那朵花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以免它因为空旷的中心扬起的风而折断枝干，他的动作有些颤抖，正如他受到了巨大冲击的内心在震动一般。在他日复一日站在这小镇的中央，目睹着无数的勇士坠入恶魔之口，又见到许多梦想落空的人失望离去，在人来人往之中，他始终孤立地站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诫、安抚、倾听，从这里摩肩接踵的景象变得门可罗雀，从来没有人像苍白的旅人这样驻足在他面前，递交给他一份礼物——更何况是如此美好、充满了色彩的礼物。

 

如果那恶魔一般黑暗的世界里也依然会存在这样美好的事物，虫长者突然冒出了奇怪的想法，也许那些不顾性命下去的冒险家也不是那样不可理解了。

 

梦想，也许也可以很美好，就像他怀里的这朵花，他已经在思考日后要怎样照料它，等到这个心地善良、震撼了他心灵的旅人回来后一同欣赏它的茁壮成长。

 

然而那一晚，他却做了噩梦，他梦见一片橘色的海洋在璀璨的光辉中翻涌，闪耀的光柱无时无刻不再灼烧脚下的土壤，接下来他感到震动，仿佛天地反转、世界崩塌，虫长者于一身冷汗中惊醒，他发现自己的床铺真的连同地面一起抖动着，于是他惊慌失措地抱起放上白花的花瓶跑出屋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是漆黑一片的，只有蝴蝶在夜晚闪烁着微光，没有光柱、没有炙热，只有夜晚的冰凉，脚下的土地也依然坚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虫长老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心情安置好花瓶回到床上，思索着等苍白的旅人回来以后，将这个离奇的梦告诉他。这一次陷入睡眠以后他什么也没有梦到，只有黑暗，安心无比的黑暗。

 

那之后，他依然日复一日地站在小镇的中央，对着井口的方向张望——

 

他却再也没有等到他的旅人朋友，那张铁质的长椅经他几次擦拭清洁，就像苍白的小个子坐在上面的时候一样。

 

可是那个苍白的、拥有黑暗而又虚空眼窝的旅人却在也没有从井口爬上来过，但即便如此，当虫长者凝视那朵白花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朋友葬送在了那片充满了如同荆棘一般梦想的世界里，和他梦中湮灭的橘色光辉一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