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云砚

云砚,写手×鸽手×小蓝手点赞机√
主堆pm/空洞骑士,以及近期关注的游戏和作品。年除草选手,谨慎关注,取关随意。

【三题故事大会】寻花

之前参加的神奇宝贝吧的三题活动的作品,搬过来除除草

——————

引子

 

 

灼热,我奋力挣扎,感受着盛夏太阳热烈的阳光和近乎被烘干的空气,撑起自己因为快要脱水而呈虚弱状态的身体。风也是滚烫的,被高温的气流触碰到身体的我瑟缩了一下,仿佛这温度能烫伤我一般,我对这样难以忍耐的环境心怀莫名的恐惧。

 

黑暗,我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去抬那犹如灌铅般沉重的眼皮,纯粹的暗色被撕破成星星点点,在其后是模糊的看不清楚的景象,数种颜色与黑暗相互晕染,构成视觉难以分辨的图像。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前方那斑斑点点的彩色,然而还在失焦状态的双眼根本无法揣摩我到那里的距离,也无从分辨那是什么,但我只知道,向那里走,向那里走——

 

那份缤纷,一定能带我摆脱黑暗。

 

我使出全力向前方挪动着,一点一点,用手掌做支撑,向我看到的那一点蹭去,我没有双腿,也失去了飘浮的力气,只能用这双手作为唯一前行的双桨,拖动自己越发沉重的身体。

 

我记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记得为何之前会陷入昏睡的状态,我只记得我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在找它。但是是什么?我努力地向前爬,感官比以前更清晰了一些,虽然视野依旧模糊,但黑色已经都消散去了,剩余的色块也依稀现出了自己的轮廓,耳边有汩汩流水轻声吟唱,太阳的光辉悬于头顶,那热度几乎要穿破皮肤从内里将我点燃。夏季,我依然记得是这样一个时节,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样的日子适合林荫溪水,蝉鸣连连。

 

蝉鸣,我的内心悸动了一下,似乎真的有那样熟悉的声音环绕在我耳边,嗡鸣声止不住作响,却不会让阳光变得更热辣。我顿生一种动力,向着自己行进的方向更努力地移动,还差一点,我想到,咬着牙抬起手抓住前方,土壤因为我紧握着的动作聚集在一起。我抬起了头,向着我看到那抹颜色望过去————

 

黑暗。

 

在那些斑斓色块之上,有一抹黑暗最为清晰,那似乎是一个洞,我判断到,不知为何,我感受到有一种吸引力从那洞里发出,引导着我朝它的方向前行。当我的视线触及到它的那一刻,我那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加沉闷,一股眩晕感充斥其中,让我头重脚轻,身体不由得向前方倒去——

 

紧接着,我似乎是跌落进了那个洞中,洞的内侧有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空间,它几乎透不进光,于是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明明是相同的黑暗,我却失去了之前想要奋力摆脱的欲望,这里让我莫名生出一种安心感。我垂下眸子想到,此时此刻我已经遍体鳞伤,大抵是之前在地上匍匐的结果,我想要休息,但是我的内心依旧在挣扎。还不是时候,我对自己说到,我记得,我在找一个东西,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它绝不生于这种黑暗,我需要突破这里,我要找到它。

 

于是我继续着刚才的行为,挣扎着在这个黑暗的洞内前行,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我却隐约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我磨蹭着身体,甚至用滚动的方式加快前行的速度,黑暗。黑暗,黑暗……而后,是一束光,我向着它伸出了手。

 

白光骤然将我包围,使我一瞬间睁不开眼,看来我的直觉真的引领我走出了那黑暗的洞穴,我暗自庆幸,等待着那抹带来了希望与喜悦的光亮逐渐平和下来,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抹褐色,刚刚那一刹那的伸手似乎使我紧紧抱住了一棵树的树干,有绿荫垂在我的头顶,一片阴凉。能够摆脱夏日的炎热让我感到一丝喜悦,我在树干上休息了片刻,直到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大半,我松开手,尝试着如往日一般进行飘浮,除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向下沉了一下,之后惯例的行动方式很快便觉醒。我暗自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样就又能一如既往地浮动了,作为一只花蓓蓓,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挪动实在是太累了,如果不是之前那份想要急切离开黑暗的心情,那我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任凭自己沉沦于黑暗之中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如我之前所料想的那样,有树林遮住上方投来的光芒形成阴影,有河流奔腾织起歌谣,我向着水流缓缓移动,看向清澈的水面上映出的倒影,果不其然,我的第三项设想也命中了。

 

河流上浪花奔腾,不平静的水面虽然扭曲,但我依然能从破碎的图像中看到那个影子,藏在河岸边沿的精灵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姿已经映在了河面上,我看着流水拼凑出的他的身影,他虽然有翅膀却不曾扇动,头顶着一个白色的光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他的面部中央有一处伤疤,看上去是被什么灼烧了的痕迹。一只脱壳忍者,这种精灵总是行动诡异又悄无声息,难怪我刚才没有发现他。

 

“你好。”我看向河面他的倒影轻声说道,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理会我的打算,那带着伤疤的面容显得平静而又冷漠。或许是鬼系精灵特有的体质,脱壳忍者毫无血色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活着的生物,我揣测着,下一刻,我突然发现他似乎有了细微的动作,他紧盯着我,向前方微微抬了一下下巴。

 

我随着他的动作扬起脸看向前方,与此岸的绿树成荫相反,对面竟是一片无际的平原,上面盛开着缤纷的花朵。

 

花。

 

我盯着那边,突然心生一丝空洞,我紧握了一下双手,空空如也的感觉让我恍然大悟。

 

我的花……我的花不见了!

 

我怎么会遗忘如此重要的事情呢?我不仅自责到,原来从刚才开始自己内心一直惦记着的重要的遗失物,正是自己诊视的那朵花呀。

 

脱壳忍者一定正是为了提醒自己才朝河对岸那片花田看去的吧?不,又或者他本意没有想提醒自己,可能只是看到一只花蓓蓓手里没有捧着自己珍贵的鲜花所以感到奇怪,才会不自觉将视线移向有花在的地方也说不定。但不管是哪种,他的举动无疑都帮助了我,而且尽管脱壳忍者一副冷冰冰难以接近的样子,我却无端觉得他会是一个善良的精灵,因此我将他的行为归根于前者,一定是因为有意,所以才会提醒我看向那片花田。

 

“谢谢你。”我转过身想向他道谢,可是调转身体抬起头的那一刻,有树叶摩挲声传来,我旁边转眼便空空如也,仿佛脱壳忍者从未存在过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精灵啊。我略微苦恼地皱了下眉头,风从我身旁吹拂而过,带来了彼岸花的芬芳。这也提醒了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我的花,如果那位精灵有心不想见我,那一定有他的缘由吧,不过这样并不差,至少他应该是有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或许比较内向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又或者说是我不擅长交际,他这样的行为反而会让我安心。

 

眼下还是先要找到自己的花,我思考着,想要寻回自己遗失之物的愿望本就强烈,随着自己忆起它的真身后这种欲望也愈发加强了。它对我来说是具有相当意义的重要物品,又或者不仅仅是物品,我依赖它成长,它则依靠我的力量保持活力,我们彼此相依,本来不应该出现“分开”这件事情,但是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件事?

 

我感到大脑有一丝丝钝痛,一时间想不起来为何我会遗失如同自己生命般重要的、那朵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花朵,但是我很清楚我一直在找它,就连晕睡前一定也是这样的状态。因为它不仅仅是我选中的那唯一之花,它对我的意义还有……

 

想不起来,我叹了口气,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丢掉了它。我再次抬头看向远处那片缤纷的花田,它们在原野上随风轻轻地摇曳,那份熟悉感让我回忆起自己也曾经拿着自己的花朵于空中舞动,花芯里偶尔会渗出粉末,纷纷扬扬,折射着阳光的温暖抛下……那地面,正是一片盛开的花田!

 

是那里!我在心里惊呼到,我正是从那里得到我的花,难怪我在看到对面的花田时会莫名生出一丝熟悉感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那里正是我得到花的地方。

 

虽然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丢掉的花,但是既然我去过河流对面的花田,那说不定会有一丝线索。这么想着,我急忙升高了高度打算飘向河对岸,但是当我升到空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下面奔腾的水流时,那个行踪神秘的精灵,脱壳忍者的倒影又再次映在了水面上。他依旧保持着淡漠的神色看向我,眯起来的双眼看不出任何喜与悲。但是毫无疑问,他确实在紧紧盯着我,我能感受得到。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呢?难道之前其实也在这样观察着我,只是不肯现身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这件事情,但是对方给我的感觉却不像是很危险的样子,依赖直觉固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但是心中那份感情却强烈的让我想要相信这件事情。

 

于是,我再三地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开了口,因为怕他再次跑掉让我找不见踪迹,于是我便面对着河水中他的身影询问道:

 

“请问,您想和我一起找我的花吗?”

 

流水之中,碧波荡漾,那本随着浪花涌动而支离破碎的画面又滚动了到了一起,使得脱壳忍者的面容又完好的出现在了倒影中。

 

我看到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引子·完

 

 

 

 

这条河比我想象得还要宽,我横跨流水向岸的另一侧飞去,脱壳忍者则沉默不语地跟在我后面,我能通过他映在水面的身姿确认他的存在,他既不抖动翅膀,也不活动肢体,就连在浮动状态上轻微的上下移动都仿佛是波浪摇摆带给我的错觉。但他却始终与我如影随形,大概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我一起踏上这场寻花之旅了吧。

 

我从河面上抬起头来,上方与河水映衬得是蔚蓝的天空,而这片蔚蓝则拉伸向远方,衬出了原野上的芳草翠绿,以及点缀其上的绚烂花朵。我对这里有印象,我努力回忆着,在幼年的我还没有确定那朵陪伴自己一生的花的时候我有来过这里,因为这是这一带最大的花田,其中的鲜花种类众多,而且颜色饱满形状可爱,我的很多族人都向我推荐来这里试着寻找一下,虽然他们最后都会加上一句“一定要跟着你的内心去选择”。于是在那时候,我就像现在一样手中空无一物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岸的边沿已经近在眼前,我结束了思考,前倾着身子飞到了地面上方,不知道脱壳忍者先生有没有跟过来,我停顿了一下身子等待了一会,他即便是飞行也悄无声息,让我无从判断他有没有跟上自己,但我又担心转过身会再次吓跑他。我在原地静静地漂浮了一会,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一大片盛开着的花田,如今正是充满活力的盛夏,每一朵花都洋溢着热情去拥抱天空中的太阳,感受着光芒带来的恩惠。颜色饱满艳丽,形状精巧又可爱,每朵花都无比地让我欢喜。

 

但哪一朵都不是我的花。

 

我只想要我的花。我又向花田的方向靠近,最后来到其上方,垂下眸在其中寻找起来。

 

失去了我的陪伴,它说不定已经枯萎了,我有一丝忧郁地想到,但,但也许还来得及,只要我能重新找回它,一定会想办法诱发出它的力量让它重新绽放光彩。到时候它一定会比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漂亮,拥有大而均匀的花瓣,上面的色彩浓郁到快要滴出来,它的身姿也会比任何花都要挺拔,它……

 

“可是这一朵花的大小和你的身材刚刚好符合呀。”

 

咦……?

 

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一时间停止了对找到自己那朵花让它重现活力的期待,我有些木讷地盯着下面五彩缤纷的众花,对这熟悉的话语感到万分怀念。

 

是谁?

 

我俯下身,越过这其中花瓣最大的花,绕开颜色最艳丽的花,穿过姿态最挺拔的花……轻轻伸出双手拥住了在它们之下,那朵最娇小也最为平淡的花朵。

 

它不是我的花,我心里非常清楚,但它却是最让我感到熟悉的。我能记清我的花正如它这般小巧,但却正好能包囊住我更加娇小的身体,它的红色虽然不够艳丽,但却柔和温暖,让人看了会变得安心。而且,我的花也与它一般,那是我一眼就能从中看出来的特质——是不屈。即便被许多更美丽的同类所包围,它也会骄傲地抬起头来,以坚强的身姿迎向属于自己的阳光。

 

但即便如此相像,它也不是我的花。

 

抱歉。我在心里对它这样说到,我们种族的直觉让我一眼就能看穿每朵花之间的不同,而我的花与它相比,更多出了一层其他的含义。

 

我松开手再次升高,就在我刚才拥抱那朵小花的一瞬间,我想起了与它初遇的事情。我低下头,仍有露水挂在这些红花的花瓣上,亮晶晶地折射出太阳的光芒,除此之外……

 

“我说呀,你会不会是他呢?”

 

除此之外,脱壳忍者的面容也浮现在露珠圆润的表面,他一动不动,仅仅是看着我,对于我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只好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么阴沉的性格怎么会让自己联想到那个家伙呢?那个开朗活泼的大马虎,和我身后这位的相似之处恐怕就是种族有微妙的联系了吧。

 

抱着遗憾我又低下头,那朵小花此时恰到好处的映在我的瞳孔中。

 

“呐,你为什么没有拿着花呢?”

 

我仿佛又看见了他,在幼年的我穿过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低下头想要看更低处还未长成的花的嫩芽时,那只与我同样年幼的土居忍士从花叶间探出脑袋,纯净的双瞳映衬着还没有找到归宿的我。

 

“我记得,花蓓蓓都会拿着自己的鲜花,他们的花都非常漂亮,有着与在这里生长的花不一样的美丽。”他晃了晃自己嘴边的触角,语气中透露着属于孩子的天真,“你为什么没拿着花呢?是你不小心把它丢掉了吗?”

 

“怎么会呢?我们的花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才不会弄丢的!”听到对方的赞美,我不仅感到心中产生了一丝自豪,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纠正这只小土居忍士的错误,但是随之而来的解释却让我又泄气了几分,我小声回应了他的问题,说道,“我之所以没拿着花,是因为我……我还比较小,还没有找到自己得意的归宿。”

 

“原来你们不是天生就拿着自己的花呀。”那孩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你来这里是想寻找中意的花吗?毕竟这里是附近最大最茂盛的花田了呢,来这里的话,肯定能找到……啊!危险!”

 

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土居忍士的两个前肢抱住了手臂猛地拉进了花丛之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我们,我抬起头,天空上方并不是我预想的巨大的云彩,而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大嘴雀,他尖锐的目光扫过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不过似乎仅仅看到了隐藏着我们的鲜花,那鸟类精灵的视线只短短停留了一秒,大嘴雀很快便抬起了头,振翅离开了。

 

“呼,好危险啊。”那时的我还过于幼小,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危险没有办法立刻适应,所以当舒了一口气的土居忍士松开牵住我手臂的前肢时,我还因为刚才的事件而感到震惊和惶恐,一时间手足无措。但就在我木讷地愣在原地,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时,那只土居忍士却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他用触角轻轻碰了碰我的脸,然后张开双臂环住了我:“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我触角的感知能力很厉害的,一定会先危险一步保护你的。”

 

“唔……”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随即感觉脸有点发红,我扭了扭身子挣开他的怀抱,飞出花叶下方的阴影,看着对方又执着地从叶子下把脑袋露了出来,有些无奈地皱了下眉,“保护我什么的,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就不要说大话啦。我还要接着去找自己的花呢,就先失陪了。倒是你,这地方感觉也很危险的样子,就不要这么露出脑袋,很容易被发现啦。”

 

“没关系的!我对这里很熟悉,一定可以帮助你的。”土居忍士笑嘻嘻地对我说着,“拜托啦,我们一起去找花嘛!我不会帮倒忙的,你看,我刚才不就有帮到你脱离危险嘛,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不知为何,当看着对方这么闹腾的样子,我心中的不安似乎也少了一半,这或许是因为会有人陪伴而带来的感觉吧,当时的我不由得把这份感情归功于此,“你为什么这么想帮我找花呢?我们素不相识,而我又没法给你什么珍贵的回报……”

 

“不要回报!不要回报!”那只精灵当时有些激动地将爪子搭在花叶上立起了身子,非常认真地看向我,“因为你很可爱呀!我非常想看像你这么可爱的精灵拿上花的样子,那一定、一定非常适合你!所以拜托啦,一起找!”

 

对方直白的言语让我不仅感到一丝羞涩,但同时心中又多出一份疑惑,居然对初次见面的精灵说出这么耿直的赞美之词……然而当我看向他充满了纯真的双瞳,那份夸赞似乎是他真心实意想要表达的,我摇了摇头,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率直又傻乎乎的精灵呢?

 

但是当我再次看向他充满渴求的眼睛时,我还是心软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而已,应该没有会陷害我的能力和心思,而且我还不像其他同族一样持有自己的花朵,自然也没法施展保护自己的力量,如果能有这么一个警钟时刻在自己的身边,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好诶!”看到我答应后,他便立刻从花叶中爬出来来到我身边,连珠炮一般问了我许多问题,“那么那么,你想找什么样的花呢?什么颜色?黄色?白色?红色吧!红色一定适合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有还有,大小呢?形状呢?还有它的气味呢?这附近的鲜花有着蜜糖一般甜美的香气哦,一定……”

 

“停停停!不要一口气说这么多啦……”我有些懊恼地打断了土居忍士,开始后悔是否要带这么一个小话唠了,不过事已至此,就当自己多了个伴吧,这样也会少几分寂寞不是吗?我飘得高了一些,一边向着我之前定的方向前行一边四下寻找,“我的话,确实是非常非常喜欢红色啦,所以我一定要找一朵最大的、形状最精美的,颜色最饱满可爱的花来当我的伴侣!”

 

“一定要最大的?”

 

“对呀,这样拿在手里的话,在同族里面一定威风凛凛!而且花长势那么好,一定蕴含着很强大的力量吧,这样的话我说不定就会变得很厉害!”我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并看向土居忍士,但是对方并没有称赞我的说法,而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道:

 

“我觉得,你应该拿最适合你的那一朵才对呀。”

 

“咦?”

 

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而迷惑地看向他,但是他只抛下了一句“稍等我一下!”就立刻又钻回了花叶之下,留我一头雾水地在原地飘浮着等他,因为我一直在天上,所以反而被茂密的花丛遮挡住了看到阴影之下隐藏着的东西。过了一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果不其然那只小土居忍士从花丛中探出脑袋来,手里还捧着一朵比旁边的同类都小上许多的红花,他将其递给我,而我却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他:

 

“这一朵比起其他的也太小了吧?你真的有在听我好好说话吗?我想要最大的、最好的花。”

 

“可是……”土居忍士听了我的话收回了手,他低下头又端详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花,然后又鼓起勇气将他递给我道,“可是这一朵花的大小和你的身材刚刚好符合呀!”

 

“这……?”

 

“既然是自己的寄托,自己的伙伴的话,那一定要适合才最好吧!”虫系的精灵眉眼弯弯,将那朵花高举到我面前,那时我才看清,他挑选的那一朵花正好能包囊住我的身体,那浅浅的红色虽然不及其他花艳丽,但却有一种难言的温柔气息孕育其中,“虽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看的,但是它可以刚好保护住你,拿起来也不会很重……而且当你拿起的时候,一定不会被它遮盖住,反而会更加衬托出你的可爱呀!”

 

“相信我,它一定一定,非常适合你的!”

 

那是我和那只又傻又活泼的土居忍士初次见面,也是我得到属于自己的花的一天。我从回忆中脱离神识,再次看向我面前的那朵娇小的花,轻轻伸出手抱住它。这朵花和他赠予我的那朵有太多的相似性,让我情不自禁想要触碰甚至摘取它,但是我忍住了,因为它不一样,它比起那个真正属于我的伴侣来说少了一层含义。

 

那便是蕴含在其中的感情。

 

是那份我与他之间的情感让其更刻上了一层深意,也让它更加与众不同,因为那不仅仅是我所喜爱的一朵花,也是我和他的羁绊。

 

“同时这也是……我会把你当做他的缘故呀。”我在叙述自己的故事的结尾轻声加上这么一句,并回转过身子。

 

突然间,鸟兽皆散,在天际遍布他们逃离的身影。我急忙钻入花叶之中屏息,以此遮掩自己的痕迹,不过我还是稍有不放心地朝刚刚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那只脱壳忍者似乎早已惊觉这次危险,不见了身影。

 

天空中有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响,我抬起头来,一只大嘴雀翱翔于空中,以锐利的目光扫过我上方的花叶,仅仅是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拍打着翅膀扬长而去。

 

好险……我刚要因为虚惊一场而松口气,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么担惊受怕了。毕竟,我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呀。再也不需要畏惧这些可怕巨大的敌人,但也不再有朋友的陪伴。

 

我看向之前透过露珠判断出的脱壳忍者所在的位置,他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我又从花叶中飞出,朝四周望了望,果不其然,他就像一开始在河边那样,再次诡异地消失了。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了吗?

 

恐慌和不安充斥在我的内心,我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正好看见那朵小花,这让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那个傻乎乎的土居忍士当时洋溢起的笑脸,我仿佛能看见他举起这朵幼小的花,告诉我说:

 

“它很合适你。”

 

我轻轻摸了摸这朵花,虽然不能选择它作为自己的归宿,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它的,大概因为它和我的花有相似的气质吧。作为一只花蓓蓓,我能感觉得到。

 

不能就这么气馁呀。我告诫自己,如果就这么放弃空手而归的话,那家伙说不定会很担心自己呢。

 

而且那朵花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我再次抬起头,看向远方纯净的天空上有袅袅炊烟升起。我知道那里,那边是一个人类居住的小镇,越过小镇是另一片广阔的森林。

 

而那片森林,就是后来我结束旅程和土居忍士一起居住的地方。

 

到那里去吧,我的心声对自己说,回家去吧。也许沿途就能发现什么奇迹也说不定呢?

 

于是我又升高了一些高度,慢慢飘浮着朝远处炊烟升起的地方进发了。

 

当我再次路过一朵开放的艳丽的红花时,不经意地一瞥让我注意到,那叶脉上鼓起的露水里,映射的正是那只紧跟着我的脱壳忍者。

 

我微微勾起嘴角。

 

太好了。

 

至少这场寻花之旅,我又不会是一个人了。

 

 

一·完

 

 

 

 

我已经许久没来人类的城镇了。

 

当我来到去往自己居住的森林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这个人类的小镇子时,我还是因为好奇心而肆意地逛了起来。

 

幼年时我经常和我的土居忍士朋友一起离开森林偷偷前往这里,虽然长辈们总是叮嘱我们最好不要过度深入人类的世界,但是这些不是由树木构成、而是堆砌着砖瓦镶嵌着玻璃的居所,从烟囱中飘出的诱人香气以及人类的孩子们经常拿着的奇妙玩具总是能勾起我和土居忍士的好奇心。

 

如今这里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朴素的红砖房子,整洁的街道上少有行人来往,这个时间那些成年的人类大概都在田地里工作,有几个孩子在马路旁边玩耍。不过当他们抬起头看向我们时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我猜测大抵是我的鬼系同伴吓到了他们。鬼系的传闻总是恐怖又不详的,我的同族也给我讲过有关于脱壳忍者的故事,据说盛夏蝉鸣的时候,不小心透过他们留在树干上的躯壳的缝隙看到里面的空洞时,灵魂便会被吸走。说来有趣的是,和我一起听故事的土居忍士也会被吓得瑟瑟发抖,明明脱壳忍者是他进化后的分支之一,可是他却嚷嚷着他可不会变得那么可怕然后缩回自己挖的洞里接着回味当天的鬼故事了。

 

那几个紧盯着我们的孩子抬起头,果不其然,我能从他们瞳孔中倒映的影像中看见我同伴模糊的轮廓,我在原地静静飘浮了一会,随后转过身子准备绕开他们,但是此时风却不偏不倚地吹了过来,我的身形一晃向前倾了几分。我身后的脱壳忍者大概也没承受住这阵大风的抚弄,因为我面前的几个孩子都惊叫了起来,他们纷纷站起身子仓皇地向自己的住所跑去,我看到有成年的人类打开房门安抚他们的孩子,同时朝我们所在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们身下看家的犬系精灵朝我们呲起牙齿,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样子。

 

即便我并不需要担心他们的进攻,但生前对于这些危险的畏惧感还是让我选择了转身离开,我绕开有人在的地方,拐进了小镇的一条寂静巷口,这里有一家关着门的房子,从它华丽的外表和宽大的落地窗里摆放着的各种新奇玩意来看,这里应该是人们进行交换物品的……似乎是被称作商店一类的地方?

 

我把脸贴在了玻璃上向里瞅去,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植物,不仅仅是花,还有很多我也说不上名字的种类,他们的根扎进了一个个盆里,被囚禁在里面小小的空间里。有这样标识的植物一般都是被人类所饲养的,虽然躲避在屋檐下,但他们同样拥有漂亮的外表,只是有很多植株失了在外面的那份坚忍,显得过于脆弱。

 

我偷偷瞄了一眼在屋内的店主人,他正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人类发明的那个奇怪小盒子,我也看了看那个盒子,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上面有一个方框内有火焰腾升。这让我本能地害怕了一下,但多次和我的土居忍士朋友一起在这里冒险的经验告诉我,这个盒子里的内容都是虚拟的,于是我鼓足勇气看着那盒子内的火焰吞噬着周遭的树木,在方框旁边还有一个女性的人类在讲解着什么:

 

“一周前,东部地区的森林因雷击而导致了大型火灾,在各方人员的努力下火势已被扑灭,但带来的损害不可估量……近日天气干燥,请各位临近林区的居民多多留意,预防森林火灾……”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我眨了眨眼睛,心思并没有放到那个小盒子上,既然是人类的东西,八成都是在说人类的事情吧。我是被这里的花吸引才来这里的,不过就在刚刚我把脸贴的更紧了一些,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自己的花。

 

果然不会在这里啊。不知道为何我甚至有点庆幸,人类是很霸道的,如果我的东西被他们带走的话,那想要拿回来就难办了呢……

 

“喂!你这种精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我悬浮在窗前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办的时候,那个之前还在看电视的人类已经出现在窗户前,脸与我隔着一层玻璃无限放大,我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了一点距离。

 

“真是的,怎么会看见你这么晦气的东西?赶紧走赶紧走,别影响我做生意!”那个人类用自己的手指敲了敲玻璃像是要恐吓我一般,随后嫌弃地瞪了我这个方向一眼,哗啦一下把帘子拉上,彻底地隔绝了我和他。

 

“看来你被讨厌了呀。”我抬起头,被拉上窗帘的窗户正映着我那位被大家到处驱赶的同伴的影子,他即便受到如此待遇也一声不吭,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向窗子。

 

“好吧,我也猜到你不会说什么了,老实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活着。开个玩笑。”看到对方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我只好再次叹了口气,对于这个行为颇为无奈但却带上了一丝莫名的习以为常,毕竟他是现在唯一能帮助我的精灵了,而且他似乎很愿意陪伴我,所以我还是非常感激的,“总而言之很感谢你一路陪着我啦,有你的话至少我还能感觉到一丝自己的存在……你是不是就是为此才陪我一起找花的呢?”

 

窗子上映出的脱壳忍者的影像仍然一动不动,我眨了眨眼睛,随即笑起来:“好吧,如果你执意保持神秘感的话……但是你会陪我一起找下去的,对吧?”

 

虽然他仍然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但我却察觉出了他与平常那一丝微妙的变化,我看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啦!”我眯起眼睛,朝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你。”

 

于是我们又一并离去,离开这个忌惮着我同行的旅伴的小镇,我打算回自己居住的森林一趟,我的花说不定会在那里。说不定我是沾染上了我那个土居忍士朋友马虎的坏毛病,也养成了出门的时候会把东西落在家里的习惯,不过若真的如此的话,那我可真是个天大的糊涂鬼了,竟然把我赖以生存的、把我和朋友的羁绊落下,不仅粗心,还足够糟糕。

 

沿着一条狭窄的小巷缓缓飞出便是豁然开朗的大路,旁边的红砖屋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农田的麦浪摇曳,我探进身子到麦田的底部看了看,除了一些偷偷长出的杂草外并没有我向往的东西。于是我又钻出麦田,越过一个低洼的水坑,我从上面匆匆掠过,瞥了一眼跟着我的脱壳忍者落在水面上的影子,便向着前方接着移动。

 

很快,我们又落入一片原野之中,我已经能隐约看到我居住的森林的阴影了,不远处有黑黝黝的一片阴影,一直连着这条原野上的小路两侧……

 

咦?

 

待我看清前方的样子时,我突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前方本应该是进入森林入口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被交叠在一起的树叶挡住的阴影,而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焦黑。那被毁坏的痕迹不仅布满了入口处,也蔓延在与它一同连接着的这条小路附近,更加让我感到浑身发冷的是,那焦黑一直延伸——向着森林的深处前进,近乎吞噬了大半的森林。

 

冷,我抖了一下身子,但转而是难以忍受的灼热带来的疼痛。

 

有大片的记忆冲破那一直阻挡我回忆的钝痛,像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我在惊恐之中缓缓睁大眼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复杂的感情,一股脑地冲进了森林里。

 

本来应该是我为止熟悉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变成面目全非的炭黑,树木也全都毁于一旦,下方的灌木丛也化为灰烬,只剩下几片已经干枯的树叶卷着边窝在地面上,却在我擦身而过时被带起来的劲风吹得粉碎。热,当我目击眼前这一切时,我的身体本能地忆起被火焰吞噬席卷的痛苦,但是伴随着这份无法消除的痛感,我终于回想起了一切。即便这里已经被摧残成了一副地狱之景,但我却能凭着自己的记忆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又一个弯,从沾满了炭色的光秃树杈间穿过,卷起弥漫在空气中的黑色颗粒猛冲向自己的目的地——

 

我看到了,我一直寻找着的,属于我的花静静地躺在那一片被火焰开拓出的空旷土地上,仍旧绽放着它自己的姿色。

 

我在它面前悬浮了良久,终于压抑住自己的恐惧缓缓伸出了手,轻轻触碰了它一下。

 

霎时,那温柔的红色染上大地的尘埃,化为粉末破碎,融进了仍带着炽热气息的微风中。

 

我愣愣地看着空旷不已的地面,心头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二·完

 

 

 

 

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从我向河面上看去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时,我就有隐隐的预感。之后无论是露珠还是人类制造的玻璃窗,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扫上一眼,没有,哪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就连与我对视的那一双双瞳孔中,我的存在也被完全抹去了。他们看到的,仅仅是与我一起同行的脱壳忍者而已。

 

任何生物死后都会脱离自己的肉体,而死掉的灵魂是不会被活着的生物所看见的,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处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长辈曾经这么教育过我。所以当我察觉到这一点时,我就明白,我已经死了,虽然我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死掉,但是大抵是与我想不起来的那件事情有关。从生跨越到死,从我恢复神识的那一刻起,我想不起来生前的大部分事情,包括我的死因。

 

但是记忆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我深信。随着我对周围世界的探索,脑海里涌出的事情便越来越多,他们大多与地点相关联。来到花田看到那朵与自己的寄托相似的小花的那一刻,我便忆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活跃又憨厚的土居忍士,我们相识,而他教导了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道理,并且给予了我最好的伴侣,帮我找到了一朵最为适合我们的花。接着我顺着原野向上,就像土居忍士在我结束旅程后决定和我一同回到我的家乡的那一刻踏上了同样的旅程,我们悄悄潜入人类的小镇,看着花店里绚烂的花朵,“它们既不坚忍,又少了一份阳光滋润的美好,全都不如拿着花的你好看。”,我仍然能记得土居忍士对花店里的评价。

 

我忆起花店的主人本来就是个凶巴巴的人,当初他也不喜欢或许会危害他植物的土居忍士,于是恶狠狠地将我撵走。我们急忙溜出这个小镇,又进入了围在镇旁的农田,土居忍士很喜欢那些低洼的水坑,还将混着泥泞的水往我身上泼,我是很爱干净的,那一天我自然是生气了。我们一路没说话,直到回到森林后,看出端倪的前辈帮我们解了围,虽然方法不是很值得赞扬,他讲了一个鬼故事,把我和土居忍士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之后我们互相对视了几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之后,土居忍士很喜欢听鬼故事,也经常拉着我一起听,我从前辈那里知道了很多有趣的传闻。比如说能土居忍士进化时蜕下的空壳能吸取灵魂;梦妖通过吓唬其他生物来吞噬恐惧;若没有躯体,死者并不能待在生者的世界,若不抛弃躯体,生者并不能前往死后的世界。

 

生活本该如此平和温馨的进行,我很怀念那些日子,我和土居忍士经常前往森林的各个角落探险,有时候我们也会大胆地再次跑去人类的镇子看他们发明的那些新奇玩意然后猜测其用途,我们也时常回到初遇的那片花田。大家都说我的花和我非常相称,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我的身形又不会抢眼,土居忍士会非常开心地在一旁夸耀那是自己选择的,虽然他炫耀的神态总是傻乎乎的,但是我并不讨厌,甚至会觉得他有一点可爱。

 

一切都在一周前被打碎了,那是极为罕见的雷暴天气,干旱的森林被闪电所集中,我无法忘记在闪耀的光芒散去后接连升起的巨大火焰,那带着炽热的巨兽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森林的每一颗草木每一个生灵,若不是本来还在自己的洞穴里睡觉的土居忍士从地下挖洞到我旁边破土而出拉住我,我恐怕也因为来不及反应而一起被吞没。

 

“快跑!”他焦急地挥舞着自己的触角,似乎在感受风向的流动,他的一只前肢牵住了我,就像那天带我避开大嘴雀的巡查一样,我一时呆住,任由他带着自己飞奔,耳边有惨叫声,但是随即便被火焰的噼啪作响吞没。我依然记得那一幕,我在我的土居忍士朋友的帮助下飞奔,而后面的火焰张开巨口不停地追捕着我们。本来我们是可以逃脱的,我突然颤抖了一下,想让自己从那天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但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因为……因为都是我的错……

 

泪水更加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我颤抖的身子,用手扶住自己的脸。

 

在我们即将到达森林的边缘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空空如也,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朵花不知何时落下了。

 

“我要回去!那朵花对我很重要!”

 

“可是,可是回去就是自寻死路啊!一朵花而已,以后可以重新找到!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不行!其他的花是不可以的!那是我最中意的花,它的颜色、形状、大小甚至气息,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况且、况且那是你送给我的啊!!!”

 

我没有再听自己朋友的任何话语,头脑一热便冲回了森林里,我不太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时我在火焰中横冲直撞……热,对,灼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灼烧,皮肤上出现了大片带着剧痛的烧伤,还有干燥,我的喉咙近乎干咳到裂开,但是我不死心,我只想要我的花,我只想要我的花,它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仅仅是我的寄托,我的力量,它是我和土居忍士的羁绊,在我们一路前行时,是它见证了我们的一切。

 

烫,痛,我剧烈咳嗽着,大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当我冲破了火焰来到一片开阔的地带时,我看见了我的花,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娇小却正好能包囊住我的身体替我遮风避雨,颜色微淡却带着独属于它自己的温柔。就像他一样。

 

我想要上前拥住它,但是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火焰包围。

 

啊,我想起来了。我抬起头,有流水声在我耳边围绕,我知道,这不远处有一条河。

 

那时,我的土居忍士朋友突然破土而出,他似乎是一路追着我过来的,那一刻,有比火焰更强烈的光芒包围了我们——是进化。

 

我能听见他的叫声,非常痛苦,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火焰所灼伤,但是我没办法判断,因为他进化的光芒让我一时难以睁开眼睛。而且那时我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似乎是吸入了太多的烟尘,我只模糊地记起自己被火焰缠住,它们拉扯着争相准备将我吞噬,但是下一刻,我感到有什么更加有力的东西抓住了我的手臂,他一跃而起,将我抱到了他的怀抱里,流水声,没错。他努力抱着我冲破火焰的包围,向着流水的地方进发。

 

我擦拭着眼泪,努力稳住自己悬浮着的身体,朝着记忆中熟悉的地方飞去,水声清脆而又悦耳,却又带着庄严和肃穆,在大火袭来的那一刻,它成为了许许多多生灵的救星。我跨越滚滚烟尘,将视线跳过周围烧焦的草木,停在了我面前的河流边沿。

 

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土居忍士朋友。他一定是进化了,进化成非常迅捷的铁面忍者,将我从火焰中抢夺出来。我记得当时我们顺流而下,飞出了这片森林,也许我们飞了很远很远,我不记得了,因为我中途便已经……

 

逝去了吧。

 

我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河川,听着它无人能听懂的歌谣,最后又闭上了眼睛。死掉的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遗憾也无法实现,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那个单纯的傻瓜能不要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和鲁莽而丢掉性命。

 

不过既然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那一定说明他还活着吧。

 

想到这里,我不仅露出一丝微笑,但转而苦涩的感觉却让上扬的嘴角再次垂下,泪水不停地涌出我的双眼,我闭上眼睛喟然长叹。我太喜欢那朵花了,我不想失去它。这或许也是因为我为什么死后依然滞留在生者的世界里,这大概是因为我对它的执念太深了。

 

但是现在我已经放下了。虽然代价惨重。

 

我真正有所执念的,明明是我的朋友才对。因为那朵花是朋友送给我的,所以我才那么在意,因为那朵花见证了我们两人一切,所以我才那么在意,我喜欢大家夸耀我的花时我朋友也跟着兴奋不已的样子,我喜欢土居忍士讲述自己发现这朵花的过程时喜悦的样子。

 

我明明,是爱着他的。

 

但是最后,这份不言说的心情,却全部被我寄托到了花上。让我晕了头脑,一时分不清我的行为会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友人。

 

我在岸边静默了好久,任由心里的五味杂陈翻滚,直到自己眼角的泪已经干涸。我睁开眼睛,看向河面。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您一直能陪伴我,老实说,刚开始发现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是很不安的,因为谁也看不见自己,那就像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样。”河面上,那只脱壳忍者不露声色的面容依然如往常一样映在碧波之上,我看向他,真诚地说道,“但是也许你们鬼系精灵是可以看见我的,你的眼神让我确认了这一点,多亏有你,才让我有勇气踏上这趟寻找花,不,是寻找我不愿面对的真相的旅途。我由衷地感谢您。”

 

我朝着河面鞠了一躬,而后抬起头来,远处连绵的山脊背后铺衬着湛蓝的天空,有单薄的阴影从山的轮廓开始逐渐上浮,露出了曾让我们每个生时提到都会闻风丧胆的、传说着主宰着死者世界的神明,骑拉帝纳的身影,仅仅一瞬,那黑影便腾空而起,消失在天空的白云之间。我能感受到在那遥远的彼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我该出发了。

 

“最后的最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看向河面,对一直在自己身后的脱壳忍者说道,“您能陪我……一起去吗?哪怕送到边界就可以了。”

 

就像我之前提出的所有请求一样,脱壳忍者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酸。

 

其实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才会这么要求脱壳忍者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现在仍然存在的唯一见证人,不仅是因为他可以陪伴我远离孤独,更因为他和土居忍士那一丝丝微妙的种族联系,让我下意识地想要拜托他。

 

“谢谢你。”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谢谢你。

 

 

三·完

 

 

 

 

过了多久呢?

 

我已经记不清时间了,随着我跨越河流,翻过群山,时间随着漫长的旅程而变得虚无缥缈,仿佛稀薄在空气中,很快就会与周围的景色一起凝固。缓慢,我能感到这存在于周围的物质越来越缓慢,我抬起头,这已经快要静止的时间为我拉开了最后的帷幕,宽阔而又混沌,看不见底的冥河之水横跨在我面前,对岸是鲜红的彼岸花。

 

“到目的地了呢,可惜不能再透过河水看见你了。”我看向浑浊的河水,略微遗憾地闭上眼睛,遂而抬起头,凝视彼岸几乎连接天空的绯红,“那,再见了。”

 

我升高高度,越过河流叫嚣的波浪,向着那一片红色一点一点飞过去。

 

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也不再存在何种执念拉着自己回到生者的世界,我只是飘浮着,飞着,向彼岸真正属于我的世界移动,我感到河水的浪花飞溅到我脸上,一片冰凉。但是我没有害怕,因为还没有到那边,我还不是真正的一个人。至少,要在脱壳忍者的目送下,坚韧不屈地正视自己的归宿,就像我的花一样。

 

一半,一半的一半……距离在不断地缩小,我的胸腔之中莫名腾出一股无畏的情绪,直到那片嫣红的彼岸之花已经近在咫尺……

 

冷不丁的,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死去之人若向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万不可依附于生者的身体。”

 

那黑幕之下,有什么低沉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叮嘱我,本来因为突发情况而慌乱的闭上眼睛的我,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我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我,让我脱离这个黝黑的世界,我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灵魂的存在,它们一缕一缕离开这里,飘散,而后又凝聚……

 

当我的意识开始清醒时,我不仅惊讶地睁开眼睛。

 

我看到,我的魂魄不断从那只一直跟着我的脱壳忍者身后的洞内缓缓流动而出,在他后方凝聚,填补着我的躯体,让我归于完整。

 

“现在,你已经脱离了这生者的躯壳,欢迎你以灵魂的姿态回到死者的世界。”

 

我愕然地看着我面前背对着自己的脱壳忍者,终于意识到自己终于发生了什么。

 

原来,留我在那生者的世界的契机,并不是我的执念。

 

而是你的执念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从河水中看到脱壳忍者的面容,那一大片难以言喻的烧伤。眼前的这只精灵,一定就是我的土居忍士朋友进化而遗留下的躯壳所形成的。他在保护我时恐怕也遭遇了火焰的袭击,但还是强硬地完成了进化拉着我离开了险境。当时那让我不寒而栗的惨叫,或许就是被火焰……

 

不,不对。

 

我看向脱壳忍者背上的洞,它不同于其他土居忍士进化后遗留下来的躯壳上那一条狭长的裂痕,而是大又不规则、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的洞。我不禁打了个寒蝉,这恐怕,是那个笨蛋为了保护我而强行进化的结果,他的身体是否有成长到可以进化呢?我想答案是否,我和他一同生活,形影不离,知道他真实的实力。那么,想要强行冲破这个障碍达成进化……

 

依靠坚硬的物体,比如岩石,残忍地打磨自己的身体,让这层还不到时候蜕下去的旧外套强行打开一个可以脱出的洞,让自己在血淋淋的躯壳之中获得新的形态……那惨叫,恐怕正是他付出的血与泪的代价。

 

“为什么呀!”我止不住去发抖,我扑上去想要抱住脱壳忍者,但是却穿透了他来到了他面前,我转过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容,内心充满了无比的懊悔与悲伤,“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呀……”

 

对方仅仅是看着我,一动也不动,既不拍打翅膀,也不会因为风而上下浮动。我泪眼婆娑地看向他,这时我才想起,我终于可以不借助河水或是别人的眼睛或者玻璃来看他了。

 

因为之前,我想,我大概一直都在他的躯壳里吧。

 

如果看到脱壳忍者背后的缝隙,那么灵魂就会被吸进他的体内。

 

在我的灵魂挣扎着从那条河边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个洞,大概就是脱壳忍者背后的洞。

 

也是我的朋友,土居忍士他,对我最后的挽留。

 

“我想你应该不是我朋友进化后留有意志的那个身躯。”我看向那个没有任何动作的精灵,突然释然地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算得上真的活着,能否听见我的话,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非常感谢你。”

 

“谢谢你陪我走完了这一程,送我回到了我的世界。如果你真的活着的话,接下来就请你回到你的世界吧,生者是不能进入死者的世界的。两个世界本不能如此相连,但是正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得以再次亲眼看一看我生时的一切。”我满怀真诚地吐露着自己的心声,随后又轻轻加了一句,“虽然……没看见他,没有跟他说再见有些遗憾。”

 

“那么,我走了。”见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无奈地笑了笑,弯下腰,轻轻揪下了一朵娇小的彼岸花,尽管它如此的艳丽,昭示着死与生这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但是……“作为花蓓蓓,没有花就太奇怪了,所以至少让我……咦?”

 

我手里的花突然被轻轻拨掉,我抬起头来,在震撼之中看向我面前的脱壳忍者,他不知何时靠近了我,双手捧着一朵小花……就像,我之前在花田拥抱过的那一朵一样。

 

“你,你把它带过来了吗?”我感到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突然有很多很多想要和他说的话,他一定能听到,他一定是一只有着自己意志的精灵,他,他说不定能帮我把话传递给……

 

但是我已经踏入了死者的世界,身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我,让我回到自己的归处。

 

那朵花,被他悄无声息地放入我的手心里。

 

傻瓜。

 

我强忍着泪水看向他,我要看清楚,看清他进化后的样子,就算这其中的意志并不是他,但也一定有他的部分。

 

我在力量的拉扯下逐渐离开这片彼岸花,离开他守着的,生与死的交界。

 

而与此同时,我手中的花,也一点一点破碎了。

 

死者是不能滞留在生者的世界的。

 

而活着的东西,也同样不可以来到死者的世界。

 

所以这朵花,这朵饱含着思念与羁绊的花,是不可能和我一同前往了。

 

但是……

 

我抬起头,他依然在那里,带着烧伤疤痕的脱壳忍者一动也不动,神情显得庄严而又肃穆,仿佛再做最后的告别。

 

我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温暖的光辉包囊着自己。

 

至少,我最珍爱的人陪我走完这趟非同寻常的旅途,即便没有花,那份羁绊,那份情感……也早已滋润我心中的花茁壮成长了。

 

这场布满泪水和震撼的寻花之旅,可以圆满地画上句号。

 

谢谢你。

 

 

在那艳丽的彼岸之红上方,那得到解脱的灵魂回应了另一个世界的召唤,散发出无比柔和的光彩,脱壳忍者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头,任由那光辉从空中洒下,犹如耀眼的星辰布于天幕,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麦浪滚滚、大嘴雀振翅而飞、年长的花叶蒂为他们讲述故事的声音。

 

这本来是一场谁也不愿意放手的执念、跨越两个世界所拉开的故事。

 

但是现在,当看到对方已经释然的那一刻。脱壳忍者低下头,用自己的爪子轻轻碰了一下掉落在这个世界的彼岸花。

 

花破碎了。

 

脱壳忍者闭上眼睛。

 

他知道,他也好,那个精灵也好。

 

他们都已经释然了。

 

 

全文完


【灵感来源于脱壳忍者的图鉴:【坚硬的身体一动都不会动。人们相信如果从背上窥视它体内的空洞,灵魂就会被吸走】以及精神分裂。


本次的意图是想要制造双重假象,第一个假象便是表面看起来是花蓓蓓和脱壳忍者在一起的旅行,第二个假象是花蓓蓓其实就是脱壳忍者,然而这两点都是表象。真实情况是死去的花蓓蓓的灵魂无意看到了脱壳忍者背后的洞,所以灵魂被吸到脱壳忍者的壳内,从而操纵了脱壳忍者的身体,类似于附身这样的情况。


前期比较重要的线索就是透过河面、水洼或者玻璃以及别人的瞳孔来看见脱壳忍者,但是真要向周围查看就找不到脱壳忍者,而主角会认为脱壳忍者另有他人的缘故是因为她隐约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因为她生前是一只花蓓蓓,所以在水面上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会误认很正常。除了玻璃以外,我尽量挑选了一些难以精确位置的反射面进行描写,如动荡的波浪之类的。所以就造成了这样一种非常糊涂的局面。



其实后期的时候我并不想点明脱壳忍者是否真的是一只活着的精灵,不过就算不点明前面的剧情也可以看出来了,不仅是送花,从花蓓蓓的灵魂被从脱壳忍者的身体中强制脱出就可以看出,“活着的人是不能进入死者的世界”指得便是这一点。因为脱壳忍者是活着的存在,所以花蓓蓓只能抛弃这具躯壳才能进入死者的世界。我最后点出了脱壳忍者的意志,也算是想让两个、或者说三个精灵【。都能释然吧。



三题的话,分别以花进行主线传承下去,洞则是指脱壳忍者背后的大洞,它既是土居忍士为了保护花蓓蓓而制造出的以达到进化目的而成的,也是为了挽留花蓓蓓让她最后待在生者世界一段时间的通道,同时也是整篇故事的开端与点明真相的结尾,两个世界则是指生者和死者的世界,是相互交织而成,这个故事的背景。


非常感谢观看了这个故事的您。】

评论
热度(1)
©衔云砚 | Powered by LOFTER